八月

 

八月 八月底的燕鴴 正站在樹梢 細細整理羽毛 他很確定 從前已經過去了

可是現在這個 記憶的中轉站 該來的未來 還不存在 八月，眼前是一片陌路 混沌和霧 有無限的可能 在坍縮並且膨脹 在出發之前 事實並不會有 一個確定的平衡

金針花只開了一半 夢只醒了一半 話和詩只說一半 而關於生存與生活 糾結與解脫 隱瞞與坦白之類的事情 此時 關於這個世間萬物的隻字片語 那隻站上八月樹梢末端的鳥 此刻 他還並不知道

我當不了小說家-4

我的身上帶著一把槍。是從現實的手上拿到的，畢竟，他拿著這把槍也沒用。

不，若以實用性來說，這根本不能算是一把槍。

它的外型跟白朗寧幾乎一樣，但模樣更加精緻。通體黑色，像是實心木頭造的，幾乎是我見過最好的手工品。膛線內一片漆黑，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進去，都看不出什麼，彈夾和保險更是只有個樣子。沒想到我會被這種用來觀賞用的東西嚇倒。

槍身上刻著真實。想必是這把槍的名字，或者是關於什麼的紀念品。讓我想到，我的信念是寫一本有價值的小說，當一個小說家。我從店員手中拿走屬於我的冰摩卡，向他道謝，然後將這把沒用的真實之槍放回槍套之中。

說來奇怪，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買槍套的。主角從後車廂拿給我的時候，還指了指我的右肩，並示意我把槍掛好，說是如果遇到什麼狀況，拿出這把槍唬人倒是堪用。冰摩卡的苦味和巧克力的香味被我胡亂攪拌，喝下一口之後，感覺我的靈魂似乎有些昇華了。

這種舒暢的感覺讓我確定了，今天不適合寫小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摩卡剩半杯。寫小說這麼複雜的事情啊，得要更有儀式感，沐浴更衣啊、吃齋唸佛啊，有的沒有的都來一套，再看看靈感願不願意來找我，不來我可沒輒，我不打沒把握的仗。

拿著咖啡，我回想了一下現實告訴我的，關於他那件被誣賴的，偷竊殺人的細節，他說上周三晚上，在幸福路的豪宅區，尋找下手處的他，正巧看見一輛車從大門開走，他逕直走了進去，他說他憑著這張優秀的大眾臉，犯案從來都沒被抓過。除了這次以外。

這事聽來有些蹊蹺，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發生了，又很尋常，畢竟夜路走多，總會碰到鬼。邊想著這些，我才發現我竟然走錯路了。明明剛才還是中午，天色卻突然暗了下來，而我在的地方，正是那間昨天的酒吧。

 咖啡杯裡的冰塊還在融化，水沿著我的手濺在地上，我在作夢嗎？我錯過了什麼？現在是什麼時間？我在哪個空間？我懷疑是咖啡因作祟，有咖啡蠱嗎？

 在我懷疑自己該進還是該退的時候，那把觀賞用的，沒用的真實之槍閃了一下，我伸手拿出槍，竟然覺得它變得宛如實物，我十分確定，它已上膛，隨時都可以擊發。

正當我還在尋找一個恰當目標的時候，一道火光突然從槍口出來，眼前的景色晃動了一下，我從某種奇異狀態脫離出來，但我的眼前，仍然是那個酒吧，我的手上仍然拿著一把槍，一杯摩卡。這都是什麼玩意。

我又一次觀察那把槍，看上去仍然是那個精緻的手工模型，等了一陣子，那槍依舊沒有反應，將它放回槍套，它似乎比我想得更重要。

 就在我剛放回槍套的時候，一台機車撞在酒吧前，一個戴著西瓜皮安全帽，騎車抽菸的男子，又一次死在了同一個位置。又一次？

霧從今夜白

從來不敢當
誰的朋友
在我的宇宙裡面，我
不敢當一個
真正的人
我不敢從我粉碎的
夢中清醒，我怕在虛無裡
說出實話
會活成笑話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
允許我當一個堅定的人
所以我去過
比較草率的一生
拚命縮小自己
直到成為蟲子
在旁人的脖頸上
吸吮恐懼

直到有霧
直到霧從今夜白
我在茫茫然中
看見自己的每一次
過去
和過不去
在那之間
有一朵曇花
輕鬆地開在那裡

我當不了小說家-3

 那個殺手用槍瞄準我的腦袋，我剛要開口問他是誰，他立刻叫我閉嘴。在主角脖子上的蟲子不知何時已經飛走了。沒想到今天諸事不吉，不但不適合寫小說，也不適合吃早餐。我懷疑他就是老闆提過的小偷，偷走東西又殺人，這兩個條件，讓我決定稱他為現實。  

  

現實緩緩向我靠近，拿槍抵住我的背，他問我們知不知道他是誰，我和主角一起搖頭，主角看上去緊張得要命，甚至還沒把頭給裝回去。他指了指前方偏僻的小巷，要我們朝那裏走。

這裡附近的房子都沒有人住，破爛的很，門也不翼而飛，只要在門口貼張海報，就能當作營業用的鬼屋。他蒙著面，穿著一件不合身的大外套，感覺有點緊張。他說他就是剛才老闆提到的小偷，在我們去吃早餐之前，他就一直待在那間店裡，我想這就是老闆表情難看的真正原因。真是荒謬，這個小偷，竟然藉著早餐店老闆之口，散播自己在附近的消息，正經人誰會這麼做啊？

 

喔，他是個殺人的小偷，那沒事了。

我和主角只聽不說。現實告訴我和主角，他是被冤枉的，他需要一點像我們一樣專業人士的協助。這早餐店老闆真是害人不淺，不講信用，沒有道德，還暴露客戶的個人訊息，我決定下次去吃早餐絕對不付錢。

到後來，他甚至坦白的說他手上的槍，只是個沒子彈的玩意，我和主角差點直接走人。我也真是沒出息，居然被一個純小偷給騙了。但是，我們的腳步還是被現實給留住了，因為他說會給我們一筆錢。只要我們幫他找到兇手，並且幫他找一個暫時居住的地方，重點是，他現在就能付錢。

說到我和主角，也是鼎鼎有名的二流偵探，至少在這條街上是。住的人沒幾個，大家都認識，有些什麼需要幫忙的，像是找些貓貓狗狗的，也會找我們協助。當然我們也接一些跟蹤、偷拍等等的業務，在一些灰色地帶，我們也算認識幾個人。任務分配上面嘛，是主角負責開車，我則負責辦案。

現實的問題其實很簡單，照小說的正常流程來看，接下來我們無非是去尋找一些相關人士，問幾個問題，無功而返，然後喝杯酒，把問題想通，來個突發狀況，我和主角疲於奔命，事情緊湊起來，到這個時候就該真相大白，事件結束了。

我、主角和現實，都可以得到各自的更好的人生，皆大歡喜。但也不一定，如果作者不走尋常路呢？那麼我跟主角和現實可有得受苦了。

總之，現在有案件，有錢可花，我的心態好了很多，我叫主角帶著現實回家，我則往反方向走去，決定先去買杯冰咖啡，緩緩這緊張的氣氛。

我當不了小說家-2

 坐在早餐店裡，老闆熱情的招呼著客人，不，並沒有。今天不曉得怎麼回事，整間店竟然只有我、主角和一臉死氣沉沉的老闆。他的臉色陰沉，難看到讓我感覺他下一秒就會舉起雙手，雙眼翻白，對我們說出「好恨啊。」之類的台詞。就連店裡的空氣都讓我感覺有點涼颼颼的，當然，也有可能只是空調太冷。

主角一隻眼睛閉著，一隻半張開，像是一台當機的機器人，不知道是夢還沒醒，還是電池還沒充飽。這間早餐店沒什麼裝潢，四五張桌子，幾個沒靠背的椅子，廚具器材大多是二手的，店名也取的很隨便，就叫做早餐店早餐店。我和主角不是什麼注重裝潢的人，也不敢說自己多有內涵，多懂得吃，但只要看我們桌上擺著的那份，老闆特製的總匯三明治，那烤到酥脆微焦的吐司，熟度恰好的半熟蛋，鮮嫩多汁的厚豬排，以及那鮮綠脆嫩的番茄加生菜，不是我說，真的每一口，都能感覺到他對食材的愛。

老闆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對料理的嚴謹和掌握，簡直無人能出其右，至少，在這條街上是這樣。他煮的茶也是一絕，那茶湯的色澤，讓人感覺是直接從熱水機倒出來的一樣。我問過他，為什麼茶那麼水，難喝的不可思議，跟餐點完全不配，他淡淡地說，茶葉很貴，房租也很貴。我這才明白，有所堅持，也必然會有妥協。就像我的小說一樣，封面和封底我已設計好了，接下來，就只需要書名和內容，啊，想到這個，感覺早餐都要變得難吃了，面對這種情況，看來今天也不是個寫小說的好日子。

我和老闆邊吃邊閒聊，老闆說，最近有一些傳聞，說這附近藏了一個賊，有一些穿著奇裝異服的人正在找他，好像除了偷東西以外，還殺了一個人。偷竊，殺人。這兩個詞讓我感覺彷彿抽離了現實，就像我正活在一個故事裡一樣，但誰不是呢？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故事裡，直到能意識到此時此刻之前，都是如此。我對這個故事很滿意，感覺可以寫進我的小說，看看能否增添一些緊張感。看到主角悶聲不吭的吃了大半，我趕緊閉嘴也吃了起來。

和老闆道別之後，他又追了出來，我和主角差點拔腿就跑，就怕他從活人變成了幽靈，結果是他忘了跟我收錢。該死，那些糟糕的回憶，總是會冷不丁的跑出來，對我的現實人生造成傷害。我的心情更糟了，如果再不找點事情做，我和主角的微薄存款，可能都要跑出來唱空城計了。像這種時候，如果勉強自己創作，寫出來的東西多半不怎麼樣，所以我立刻打消了自己開始動筆的念頭。這時候果然要喝點人間的飲料，讓心情好好放鬆一下，勞役結合嘛。

該死的人一直都有，但我總覺得死法得要有些講究，至於要怎麼講究我卻是毫無頭緒，這時，主角突然把頭拿起來亂抓一通，我湊近一看，發現是有隻蟲子鑽進了他的脖子裡，難怪他比平時表現得更加奇怪，就在我們兩人亂成一團的時候，一個沙啞而冷靜的聲音說：「別動。」我希望他能把槍口指向主角，做個筆記，我想把這句台詞加進小說裡很久了，雖然今天不適合寫，可說不定我哪天用的上呢。

我當不了小說家-1

凌晨四點。我的腦袋裡還是充斥著小說的事情，可該怎麼說呢，已經太晚了，這時間根本就不適合寫什麼小說，畢竟明早、不，是待會就要出門上班了。滿腦子都是慾望的感覺真是糟糕，亢奮，原始，一點也不適合寫小說。「你要讓他飲酒飲出個未來才是。」一道聲音無情的撞進我的腦海。他是一個叫賽拉菲的陌生人，他的言行就像一名俠客。雖然未經他的同意，但我仍在此感謝他的客串演出。

繼續喝酒之後會發生的事情嗎？我轉頭看一眼將頭摘下，放在桌上充電的主角。他甚至還沒有名字，他的頭在陰暗的房間裡微微發光，摘下頭後的他，就像一團吸滿了水的沉重棉花，機械且草率地進行梳洗之後，慢慢穿上睡衣，呈大字躺在床上，這跟喝醉沒什麼兩樣。故事還在可控的範圍內，但我真的沒辦法寫下去了，小說是這樣的，門檻很高，是我這樣的人無法掌控的。

關於寫小說的所有靈感，已經從這房間裡溜走，逃出這棟大樓，這條街，這個區域，這座城市，彷彿一個神功有成的俠客，飛也似的，彷彿那些面容已模糊不清的前女友，一去不回。

在主角睡著的這段期間，我沒有創作靈感的時候，世界上不知道同時發生了什麼事，我得找點事情做，什麼都好，除了寫小說以外。不是我在說，我可是很擅長寫詩的。在我打算索性來寫首詩的時候，我才又意識到靈感已經是我的前女友，我被那些模糊、美好的回憶完全封鎖了。假如想看見她的衣角，或者聽見她的聲音，我只能作夢。

說到這，我想說一下，不只是創作，關於放棄，我也是個專家，曾經投稿的這二十年多年來，我收到的電子退稿信可是數不勝數。儘管電腦會做出這簡單的計算，可不願接受自己被拒絕的我，每收到一封，就立刻拿去電子垃圾桶裡焚燒了，根本不看裡面的內容。像這樣整天曬網，不再打漁的我，不曾得獎也是正常的。但真的不是我在推託，創作實在太難了，除了那些有天賦的人以外，誰能把這一切安排妥當呢？更何況，沒有靈感也不是我的錯。至少不全是。

我待著的房間擺設十分儉樸，一間不大的臥室，一間浴室和一間辦公室，總共大約十幾坪，辦公室的四五個木質書櫃裡，兩個有偵探小說，一個有驚悚小說，剩下的就是些有待整理的檔案。那些有待整裡的檔案都積滿了灰，另外的那些反而還有翻閱的痕跡。雖然是我想的，但這主角可不怎麼樣。

天色微微亮了，主角的身體像被程式設定好了一樣，搖搖晃晃地起身，甩了甩脖子──他忘了自己的頭還在桌上。眼鏡又忘了摘，上頭有些像是淚痕的東西。他睜開無神的眼睛，對了，他要上班，噢對了，他剛被開除。儘管如此，他還是要出門吃早餐。這都是設定好的，他注定得做的事情。他想。

我跟著他開門，走下樓，在過場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變態跟蹤狂，一個絕對邪惡的反派，我即將陷主角於怎樣的絕境？再如何美其名賦予他怎樣成長的機會？不想這麼多了，總得發生些什麼事，故事都是如此，像是三隻小豬和小紅帽將會遇到野狼，皮諾丘一定會說謊，但如果你問我，這到底是個怎樣的故事，來引用一下那個誰說的「我在這裡非常負責任地跟大家報告，我完全不知情。」

我當不了小說家

我當不了小說家，因為故事太難寫了，角色只有一種樣子，模糊的臉孔，草率的場景，情節和我的生活一樣毫無波瀾，我該怎麼做呢？該讓角色因為什麼緣由離開他平時待著的地方？事件。或許可以想一個事情，促使他動起來。

他穿著黑色短袖，藍色短褲，平頭，身材肥胖，中年白髮。戴著一副透明眼鏡，鼻子有些朝天，彷彿是為了多吸一點空氣。對了，他愛抽菸，但不擅長喝酒，但最愛去那間藏在巷子裡的小酒吧，那裡的桌子都是深藍色的，燈光昏黃，牆上擺著不怎麼樣的幾幅畫，這間酒吧沒有招牌，原因絕對不是因為我想不到名字。

他腳上穿著廉價的拖鞋，過時的手機，他不追求流行，興趣是看一些小說，然後緬懷過去，偶爾也寫一些東西，但他可寫不了小說，畢竟寫小說太難了，不是因為天氣太熱，就是天氣太冷，這種情況到底該怎麼寫小說啊？他想不通，我也想不通。寫小說最難的地方就是劇情了，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寫的。抽一根菸，我為自己匱乏的想像力感到悲哀。

如果是一個合格的小說家，此刻角色待的場景，就該來點意料之外的衝突，像是走進一個舊識，閒聊幾句，然後陷入寂靜，又或者遭遇到搶劫，突遇死劫，甚至來幾個外星人綁架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靜靜地待在這小酒吧裡喝酒。

調酒師是一隻狗，因為我喜歡狗，他有一雙飛機耳，是一隻有自己堅持的柴犬，黑色的，遇到奧客就會齜牙咧嘴。收錢的則是一隻貓，橘色的，一點都不在乎工作和數學，一臉厭世。天曉得這樣的店怎麼可能撐得下去。這個世界仍然運轉，不論我有沒有想到這個角色，就像一個全年無休的攝影棚，只存在於我的腦袋。

這樣的世界可塞不了魔法，也沒有高科技，可我得幫角色找點事情做，來個意外之後復活，在這個世界當一個幽靈？重生到過去，又或者讓角色事實上是一隻貓？當一個半調子的偵探怎麼樣？我拿不定主意，菸灰從我的手上，落到鍵盤上，我再多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我的人生就跟這個小說一樣完蛋了。

不該是這樣的，我的腦袋裡一直想著，總該死點人的，不是路旁的人，就是主角本人，甚至是主角親近的人，然後故事就此展開。每個人在故事裡好像都很該死，他們的死期和死因隨我的心意搖擺不定。天災？地震、颱風，或者打雷閃電？人禍怎麼樣？一個中年大叔一邊騎車一邊抽菸，就在一陣刻意被安排的風吹到他臉上的時候，菸灰彈進他的眼裡，整台機車摔得四分五裂，他沒綁好的西瓜皮安全帽，真的成為了西瓜皮。

但這跟酒吧一點關係都沒有啊？讓他摔得近一點，在酒吧門口怎麼樣？酒吧裡稀疏的客人全都跑了出來，什麼妖魔鬼怪都有，一隻柴犬，一隻橘貓，看熱鬧的，還沒想好名字的主角，一隻長頸鹿，一隻水牛，牠的嘴裡還嚼著不知從哪弄來的草，一隻蜥蜴和一隻烏龜──並沒有出來的意思，他們從吧檯自己倒了好幾杯啤酒，得到加倍的快樂。

中年大叔的幽靈恍惚地站在一旁，另一個幽靈拿著一張表格要他填寫，上面寫著死因、享年，仔細一看，上面寫著交替交接表幾個大字，編號甚至已經排到了三千零三。中年大叔從恍惚中驚醒，他是想死的，但他對人世間又有些留戀，他欲言又止，但作者不想讓他說話。誰叫他邊騎車邊抽菸，死了活該。

小說真的很難寫，那一團血肉糢糊就這樣躺在酒吧門口，搞得那些妖怪都沒心情喝酒了，蜥蜴和烏龜例外，他們根本就沒出來。人肉怎麼可能好吃呢？看了那麼多故事的他和我都想不明白，或許是因為沒當過妖怪吧。又或者是一種小說家的種族歧視？妖怪一定要野蠻、不該有自己的文明，無法擁有理性？就像那個誰說的「所有動物生來平等，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平等。」

幾個警察懶散的圍成一圈，專門處理屍體的人拿起那個西瓜皮後就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喔，讓我們為那台老機車默哀幾秒，柴犬和貓看了蜥蜴和烏龜一眼，什麼都沒表示，甚至也自己倒了兩杯啤酒，和他們一起喝了起來。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毫無道理可言，否則小說怎麼可能那麼難寫。我昨天愛不釋手的優秀作品，今天看只是一坨排泄物、又或者那團血肉模糊，太糟了，讓我繼續寫下去的心情都沒有了，他去櫃台結帳，然後在櫃檯放了一朵彼岸花。走在回家的路上，天氣悶了起來，快下雨了，看來今天又不是個寫小說的好時機，創作好難，跟活著一樣難。

七月

並沒有盛開的木槿花
開在我的夢裡，七月
這次，整片森林都在等我
再一次踩空

等我終於發明了孤獨
就可以和外星人一起向上墜落
持續墜落
像一顆機械鳥的眼珠
自天外
化成銀河

七月，我的魂魄就是液態的
在時間中曝曬
怎樣的情感
也都會蒸發

我看見我體內
有一條小魚上岸
牠慢慢癱瘓
獨自癱瘓
在那個
只有我能抵達的角落
七月，昔日的記憶
口味是熟成小魚乾

詩人

詩人，請把你的刀握好
等火候恰當的時候
就在思緒的關節上
俐落精準的一切
讓你剔透的世界
成為眾生顧盼的佐料

而那些零散碎沫
可也得仔細蔭乾，收好
若有時無歌可唱
若有時
無話可講

把你那晶瑩的夢灑一些出來
在房間裡，靜靜
慢慢將自己磨亮然後
詩人，請把你的刀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