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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配

從前我是以為離開一個人或是一個地方的時候,總得告知誰一下的。 從現在開始,我不這麼想了──我發現這樣太傻太笨。我終於理解當一個 人必須要離開的時候(無論被動或者主動),再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被 通知這種事的人不只在當下會認為自己被背叛、嘲弄或者欺騙,甚至可能 一輩子都會記得。更慘的是另一種──對方極度厭煩你,你又自以為是的 向他告白說你正要離開(這下換你感覺到背叛、嘲弄和欺騙了)──我不 知道這算不算另類的運氣,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這兩種蠢事我都經歷過 了。 關於這兩件事,我不恨別人,我只怪我自己不想清楚(畢竟本來就是 我自己的衝動和自以為是造成的)。我沒什麼資格了,如今在談論任何事 情的時候,都認為自己站在圈外,也寫不出什麼像樣的文章,我寫出來的 東西不配那兩個字,我的思想只是「廢話」二字而已。我初次認識自己, 是國小五六年級的時候,有個誠實的女孩告訴我,我「不配」站在那個地 方,「不可能」和誰誰誰在一起,若要等,我只有等到下輩子了──那些 話使幼稚的我醒了過來,教我明白我是有缺陷的瑕疵品,是不合格的人類 ──如今我認為她說的極準。雖然我仍懷疑每個人該有甚麼命都是預設好 的這種說法,假如這是真的,那麼她在我生命中扮演的,就是一個極好的 預言家。 其實我倒不認為當一名不合格的人類有什麼不好,只是我仍會對我的 父母、家人或者我數不出幾個的朋友感到抱歉,我害得他們今生必須要見 識到我這樣「不值得」的人,我這樣一個瑕疵品。但無論如何,我暫時沒 看到一種可信的,換命的辦法,也不是說我必定會去做,只是若果可行, 我得以將自己這樣卑劣的、不合格的命糾正過來,使家人朋友不至於一見 到我就是哀愁或不屑,那我何樂而不為? 說白一點,我是想過去死的。但這沒道理啊,比我生存在更惡劣環境 的人群拼命的想活著,而我卻時時思慮著如何將自己消滅?何況我有的只 是一個頻繁發作的痼疾(跟其他容易致死的疾病比起來或許只是小病痛) 以及一顆容易害怕的心。沒錯,我和其他生物一樣害怕死亡,我怕死而且 怕痛,我怕一切可能和不可能的事情發生。我也怕高、怕冷、怕熱,還有 一些我想說的,例如我的貪慾,食慾,性慾──假若要說,恐怕就太浪費 我的睡眠時間了,何況這裡也沒有一個想看這些的生物。(有也不必承認 ,如我一開始所談到的一樣,我並不想知道。)

情人的信

情人的信火花般灼醒了我 使我於黑暗中全然的重生 在充滿紀律的領地 也得以領略全新的自由 我相信情人是歌 而愛人是詩── 我本是一顆被動的石頭 此刻卻蠢蠢欲動 當我反複閱讀那信 愛裡的糜糜之音 我便可以永恆的相信自己 再也沒有沉不下的海洋 攀不上的高峰──從此 我已成為一個極幼稚的超人── 在往日、如今和未來的所有驚悚與敵意 在我的眼中 也只會是一場精緻的美夢

病裡滋長一苗黑洞

這些日子裡 我已經了解冷和麻痺 學會顫抖以及痛 在不定時的片刻 我是一苗黑洞 往自身的疾病裡滋長 日子 一向是風與風車 使我困惑、暈眩 沿著訊號啟航 在太陽落下的地方 或在土地貧瘠的地方── 我想去沒有苦痛追逐我的所在 因我切實地了解昏迷和夢 但已分不清什麼是現實

輪迴

再一次進入你的口中 再一次成為泡沫 我不想目賭現代 不想成為噩夢 走在斑馬線上 我逐漸縮小成一顆卵石 所有倒數的時刻 暫時都停了下來 唯一的燈光 童話式的 照射下來 它說:「你可以重複輪迴 做同一隻悲傷的海鷗」 我可以重複輪迴 投入同一面寧靜的海

回顧

鈴聲響起 是時候尋找歸途 收拾好自己 藏匿在操場的眼珠 準時返家 而我看見散漫而整齊的隊伍 充滿倦意的你們 我隨時準備好站在你們身後 學著如何 當一個更舊的人 不久前說好再也不開張的老店 又開啟了它們的大門 只是終於無人看守 剩下機械的笑聲 和陌生的你們 滿意的笑臉

世界是一顆正在墜落的新鮮的蛋黃,

都將要發臭、變老、死亡。

我不想

我不想看見浪潮 在這個時候 我不要接觸到黑暗 在路和路的交界 陰影和陰影之間 我不是唯一存在的幽靈 不用為我寫歌 別因我荒唐的死因發笑 這實在難以啟齒 :鄉村和城市之外 城市和島之中 其實並沒有你夢寐的愛 我並不想看見的浪潮 風、電、岩石、金屬般的光 照在狼狽的斑馬線上 我時時發作的平庸 懸吊起整座故鄉 在自由道路 開始傾斜的時候

荒廢樂園

荒蕪心中的花園 廢棄自己的島 還在說笑的人們 彼此扣上一頂草帽 這是眾人必須學習的舞蹈 這是眾人的歌 微微彎曲自己的心意 每個人都有一點受傷 也還可以接受自己的謊 那樣灰色的大樓 那樣陰鬱的我和我們 隨時準備好昏迷 造眾人都贊同的夢中夢 捲縮自己的眼神 不再書寫從前 不再看向同一扇櫥窗 交還給世界一點點禮貌 和一點點偽善的光

平凡的事

曾經笑過哭過 現在淚沒有了 心也沒了 我是一副乾枯的僵屍 世界倒在我的眼中 如我躺在世界的眼底 持續地分解萎縮 曾走在石造的橋上 現在風沒有了 路也沒了 我是一片過往的皮影 遺忘擁抱著我 如我抱擁著遺忘 這些事日復一日進行 我反覆被縮短拉長 曾經醒來在沒有情人的黃昏 現在夢沒有了 醒也沒了 世界是一面陰沉的灰牆 昨日追逐著我 如我正逃離著未來 我不擅長哲學 不願意分析這些平凡的事 我跟他們曾經說過的一樣 只想好好的活著

提頭夜歸

我提著頭 在陰影交疊處 凝視著光 直到生命的軌道 不再作響 直到膚淺的遊魂 認清了方向 從那個狹小的路口 沿著昏暗交錯的燈光 繼續走 就可以抵達 一個荒蕪的墓場 那裡沒有愛恨情仇 沒有喜怒哀樂 悲歡離合只有在電視裡播著 只有一盞明亮清楚的蠟燭 恆久的綻放 在餐桌上 我擺好自己的位置 看著從前畫好的 關於未來的草圖 一座島上 四面環海 有夏天的自然樂 在萬物的夢裡作響 月亮反射著 靜謐安好的未來 我等著,像你一樣美好的人 我們一起回家

練習

折疊我,將我打包 和我的收藏一起 埋在無人經過的峽谷 然後,請你開始 練習  折疊你自己  將一切  都寄往太空  然後等 相信我。 偶爾不相信 也行。 我知道會有一陣風 或者引力 使我們一再相遇 (他們說那是宿命) (我覺得那比較像隱疾) 忘記我,但是 最好還記得 去愛。求求你 保留好你露珠的眼神 我會假裝自己是你(未曾踏足的河) 直到一場突然的末日 讓我們相遇 (下輩子亦復如是) 相信我,基於某種瘋狂的理由 (我懷疑) 你會同意。

讀者

從巷子走出來,我沒有絲毫停留往目的地走去,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慌張恐懼。 因為這種理由,我特地繞到附近的超商買了一份報紙,試著藉由閱讀來平緩情緒 。買到報紙後我走出來,隨意的閱讀了幾行字之後,我就知道,這個方法對我沒 有作用。 這不是我第一次這樣感覺了,有一雙眼珠子盯著我看。那針一般的眼神時時紮著 我,使我無法安心,無法動彈。早就已經消滅的本能冷不防的冒出來提醒我:逃 走吧。去一個沒有人知曉的地方,去你夢想中的不落城。我因此感到更加混亂、 困窘,因為我本就是一個無人知曉的人,而我最深的恐慌就是被自己遺忘--如 果我到了那個沒有人去過的領土肯定會這樣--我該怎麼辦呢? 我快被逼瘋了,被那雙眼睛,它使我無法安眠,使我懷疑每個靠近我的人,我甚 至有幾次攻擊了幾個無辜的少年。我對他們深感抱歉,也對那雙眼感覺憤怒不安 。我想一定有人認為這是精神疾病,但我並沒有過病史,幾次去看醫生(他們都 給我同樣的答覆:你並沒有問題。)也領了藥,但始終都無濟於事。 那雙眼睛遊魂一樣的看著我做這些蠢事,不時發出令我生嘔的竊笑,彷彿我是它 掌中最有趣可笑的事物。我突然渴望自己能夠成為從前那個少年,無所畏懼,一 無所知。

如果你害怕一點點

如果你害怕 一點點透露讓你成為歌 那你可以給得更多 會有一雙全能的眼睛 永恆的祕密地看你 將你的恐懼與熱情 一一匯聚成詩,或者一本小說 如果你害怕 一點點隱瞞讓你成為謎 那你可以給得更少 如此,就會有無數場表演 記錄你不為人知的一生 那些一年一度的展覽 在眾生的魂裡肉裡 反覆曝曬 直到你活過的一生 終於得到眾人都滿意的答案

白癡

將每個不愛的人 都看成喜劇演員 我們越多傷口 他感覺越快活: 挖掘眾人的苦難 致力的將那些容易突變的噩夢 擴散傳染 讓所有的情感廉價 讓自己容易收買 再讓自己本來精心營造的人生 成為尋常的破爛: 他說他值得收藏 她說她值得培養 畢生都致力於消滅誠實,信用以及愛 並打從心底瞧不起每一個 和他雷同的人:大家都知道 他是白癡

安靜

噓,你需要小心翼翼 錯過這裡 經過這一句然後仔細聆聽 各種提醒你要 遠離現代 去一座初生的古城 學會新鮮的事 例如:安靜 安靜得像一朵浪花 安靜的坐在藍上 讓世界輪流來看你 讓時間不斷退後然後 回來當下,此刻只要 你不動,就能成為風景── 風景是整齊的靜默 是生命的紀念品──是整個故事裡面 主角最常停留的地方 時間還很長 總有一天 你將學會安靜地醒來 知道怎麼學一株仙人掌 安靜地落下 自己的花

造夢

我在造一場夢 一場夢它正在融化 它是紅色的 曾經在太陽底下 它靜靜的晾著 有一面鏡子讓我住進去 去造下一場夢 我的夢正在融化,如果你 你不進來 就會有更多的人出去 我裸著,醒著 死囚一般 等待著 慾望 領我前進: 請讓我渴 讓天空是一面顛倒的湖 讓潰散的情緒和焦灼的氣候 同時將我泡開 溶解在夢裡,引起如征戰中的呼喊,為我 以及我的夢舉辦 盛大的葬禮,以此為眾人開創 一種嶄新的觀光業

野生

一開始先進入眼角 然後眼球鋼珠一般脫落 野火靜靜焚燒我 我茸角般的四肢 因為恐懼,抖落了一片 一片森林 以倉皇及懵懂 代表開始以及結束 我用往事的餘燼 換一個宇宙 一開始彷彿走入地獄 有人贖回了萬物的框架 不可聽聞的秘密 童話一般幼稚 新鮮與張狂。彷彿失傳的語言── 規則還沒有甦醒 眾生也還沒有 自己的主人

我絕不容許哀傷荊棘般滋長

我絕不容許哀傷荊棘般滋長 因為愛像藤蔓 而恨是土壤,極端的 情感的拉扯只會帶來死亡── 死亡,死亡,所有 枉費的靈魂在深夜 一起發冷,盜汗 像一面鏡子接引著 我生命的走廊,我知道 我正目睹整個 世界的黑暗 可我── 我不容許自己荊棘般滋長 即使你是我的藤蔓 而他是你的土壤

妳是一隻私有的野兔

遇見野兔的那一年 我才遇見了自己 攀在木欄杆上 藤一般的維持 生命的平衡 平衡是冗長的鋼索 延伸自水平線,它透露許多 可能性。而可能 以及性 並非我的命題 我在乎毀滅和破壞 和剎那 和愛 以及發生和未發生── 我在乎過程、 噪音、塑膠花 和一些探病用的水果籃 給我自己── 在病房中央 一面鏡子最底部 妳是我私有的野兔 正微微感覺我的 飢餓和愛

我需要一河流星

為了別人眼中的微小的事 為了令人啞口的謎題,此時此刻 我需要心底的和平 我需要一河流星 我站在自己的巔峰上 看見更高的人輕易的 嘲笑我,我並不感覺恨 只覺得我極需要 需要一河流星 需要清澈的洪流沖散我的恐懼 離開這充滿隱疾的所在 我並不是穩固的預言 不是完整的刺青 我贈送的善良都不是必須品 我面向虛空祈禱,現在 現在的我需要一河 明淨剔透的流星

立可白使用說明

是的是一種白,讓紙面微凸 且寄生在錯誤的語言上 偶爾能成一幅畫,偶爾 是情歌 塗抹之後還要塗抹 讓味覺也要立體出來 微臭,會上癮 跟接吻相似 偶爾比呼吸重要 可以抹煞承諾,但不完全 比橡皮好用 不留碎屑便可達成效果 可重複使用,但偶有裂痕。

為什麼痛有不同的發音

為什麼愛稱之為愛 為什麼幸福稱之為幸福 為了明白其它問題 我為自己虛構了許多 無解的病痛 為什麼我是我 為什麼誠實是誠實 我等待一個不存在的世紀 在我融化的夢中的夢裡 為什麼日子被命名為日子 為什麼痛會有不同的發音 我旁觀所有 一樣惶恐的人 將他們也稱作「自己」

渺小的人間

你是一道完整的 神聖的階梯 我坐著,感覺經過的 有一半是善 一半是惡 最後剩下的縫隙之中 都彷彿是我 這樣安靜的獸 我走在稍高的地方 看這世界有一半地獄 天堂也一半 這些風景 教我駐足許久 待我轉身 回望 才察覺自己 原來是渺小的 人間

平凡時光

我沒有翅膀 沒有你們與生俱來的天賦 我此前致力於種樹 只為了製造一次 飛行的可能 日復一日 我攀爬在世界的邊緣 遙望著你們 理所當然的俯瞰,時時刻刻 時時刻刻我都想感覺風 風刮著我細小的身體 使我感受生命的平衡 我不懂得 飛行──在我躍入山谷的一瞬,此刻 我知道此刻 是你們每日都在重複地 重複的平凡時光

數學問題

你從甲走到乙 從太陽落下的地方 前往黎明 往更深處走 你停留在邊緣處 你走進最狹小的一個點 然後最寬闊的角落你走出來 飢餓的時候 在水裡用一個咒語 改變重力 從黑洞裡走出來 你抖落身上濕透的乾燥花 朝最筆直地的方向走 不在乎別人眼中 重要的數學問題

關於自由

每一次,日子光明乍現 均勻的黑暗就迫不急待隱居 彷彿一場辯論的馬拉松 唯一的重點就是不能觸及 彼此的核心(一旦觸碰 就有危險的事情發生) 保持中立的我 這樣也好 那個也行,反正 反正日子一樣過去(過不去 就會有危險的事情發生) 我是普通人,不是工具我必須 前進我必須相信 我還不是傀儡 還剩下任性可以捉弄自己 抗辯正義以及拒絕 那些禮貌性的指控(例如 你是一條好看的魚 適合拿來下廚) 為了對整個世界抗議 我在光影之間不斷地舉辦 各式各樣與夢有關的遊行

世界是一張傾倒的木桌

一日未醒,發現世界 已是一面傾倒的木桌 我沿著它 磨擦末日地玻璃邊緣 感覺自己 是一顆僅存的露珠 就要凝聚 就要潰散 我感覺熱和蒸發 感覺坐上從前 那輛載滿幽靈的公車 過去那個頻頻回頭的孩子 至今仍冷冷地看我 我滿懷歉意地 向他告白:「我帶不走你所有的黑暗 也無法給你 我僅有的那一絲光」

愛與雷霆

像樹一樣,看 街上走滿了遊魂 我們以眼神交換彼此 短促的一生 他們沒有看見未來 我也沒有 因為一陣恰到好處的風 吹散了我的心 我暫時沒有辦法思考。我 沒有辦法,思考 直到 一些陌生的鳥群 帶來了遠空的消息 說來日將有從容的風 倉促的雨,那時的天空將佈滿烏雲 而一個堅定的人 會撐傘朝我走來 象徵著愛 以及雷霆

我時時回想起邊境

延著路走 穿過整個春天 在那朵盛開的彼岸花下 我時時回想起邊境 那一片藍的不可思議的海 遠方駛來的船 海鷗和狗在我的心底 留下各自的腳印 你提著傘 散步在那片舊沙灘 那是我所見過 最好的艷陽 每一次我都清楚 只要沿著路走 穿過整個春天 抵達彼岸 我總是能回到那時 你繽紛如火的模樣

在意料之中生活

在意料之中 生活 那底下 縫著參差的 長音(毫無意外的 驚嘆) 一不留神左右 便得摩肩擦踵 寸步難行 只要還有一日 走在道上 時不時的就會遇見 那群 勾搭狼狽的人

屋中的女人

天色還晚 我從遠處看向夢 讀陌生的字眼:「 住在屋中的女人 在屋中張狂邁步 舉止大膽 彷彿要愛人」 我不忍目睹 但情節必然已發生 當我再次轉醒 就發現口中的蛀牙 都住著和她 同類的遊魂

你預料不到的幸福正在發生

竭盡所能 築一座塔 閒暇時候不斷張望 看雨勢漸小 萬物殞落 看一杯老酒持續的 發酵 生苔 潤滑你眼中骯髒的事 你預料不到的幸福 幾乎正在發生 只要無所事事 目中無人

我們到這裡來

沒什麼一生 沒有值得一提的愛 我們到這裡來 忘情的腐爛 沒什麼明天 沒有即將來臨的黃昏 我們居無定所 也失去信仰 無人比我們更明白 什麼是日子 因為持續不斷 大小不一的轟炸 讓我們一路走來都是沉默── 除了煙霧和膿瘡 這裡還有濃密的火光 沒什麼正義 沒有可以提及的過往 我們無處可逃 躺在孤島上

夢遊記

1 我夢見那個凌晨的時候,天空是橘子色的,風很大,幾乎就要下雨。在路燈下,我撞見一片影子。它沿著電線杆,將身體拖向我。在過程中,我感覺一股極私密的歉疚被曝曬在現實之中。等到我醒神,才發現雨已經下了好一陣子。我模糊的再望向它一眼,發現那只是一片被風雨吹動的,濕透的窗簾。 2 對風來說,土地會不會只是,一片一片比較堅固的海?而我們是不是一大群缺水的海底生物?每次回想起那些海浪,就覺得世界的確是正在被它吞食。照片中的海,每一片的浪潮都充滿牙齒,我們不曾征服這隻巨大的怪獸,甚至懼怕到,必須得學會飛行,以便更快的逃離他。難道我們其實只是海底的陰影嗎? 3 我特別喜歡透明的杯子,喜歡看見水在杯子內的輕微晃動,看見光在杯子底下的各種反射,還有杯子內外的水珠未乾的時候的那種狀態。偶爾看著杯子,我就望著出神,彷彿自己的思緒也被蒸發了一些,透明了一些。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我被某種儀式轉化成我正凝望的東西,完全的透明,無聲,窗外的雨是我的另一種型態,而我正在昇華,被某種公理一點一點的抽離,離開這裡,回歸宇宙。在透明的杯子底部,殘存的我,正在凝結成夢的結晶。

既然我們都可以是原始生物

既然我們都可以是原始生物 那為甚麼你不成為一隻多毛的恐龍 假想自己會飛/甚至擁有多餘的爪子 爬行,用蜥蜴的方式思考 在叢林中進行憋氣比賽 或者在懸崖上致力成為一個 推廣蛙式的冷血動物,畢生 都說自己是素食主義者 但常常可以感覺 一種本能的飢餓 尤其是冬天,在別人的臉上看見 許多種富有意義的含蓄表情,說:「 我們其實都有一個隱密的鰓…」 潛伏在眾人共同幻想的那條河底 假裝世界仍然在呼吸── 既然我們都可以是原始生物 那為甚麼整個宇宙 都沒有一隻善辯的猩猩?

一旦我們稱呼那裡是海

一旦我們稱呼那裡是海 世人夢見的,就都是海灘 假如在傘下路過一座咖啡館 我們就停下來 許多氣泡從公車站牌 浮上我們的密咒 :「幸福是宿命性的 會讓人手足無措」 光將我們刺穿無數次 我們開始不在乎眼前的路 一直旋轉一直跳舞 一直旋轉一直跳舞 在所有的旅程結束之前 我們的暈眩都不會結束

日子和神都是極不友善的

這年歲 沒甚麼話是可以說的 我途經了種種邊緣 再不去質問為甚麼 一輩子,必須經歷那麼多死亡? 原來大家都知道 日子和神都是極不友善的 是一群無皮的野獸 所有的受害者 都必發出虛偽的笑聲 或者贖罪 或者藏匿 沒甚麼後來 我相信的神 是空無的 是眾生寂寞的回音 而日子對我來說太長了 長到他們已在我的心中 種下沮喪的咒語 點燃一柱苦難不滅的香

忘記更重要的事

當你們忙於慶祝 我早已起程 在你們不願想像的地方紮根 成為一株你們 不理解的樹苗 不需要光 也沒有渴切的希望 新鮮的土地上 那些行將就木的小蟲 彷彿即將重生 恢復他們故有的活力 但那不曾發生/陰影下 我仿若回到網中生活 再爬不出從前的糾纏 這是一件容易的事,當我忘記 生活是比生存 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