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21
練習05
我很冷靜。我的腦內響起巨大的轟鳴,但是我很冷靜。路燈在我的眼裡
向黑暗屈服,軟倒在地上,像被抽離靈魂的稻草。我目睹一切發生,告
訴自己:我很冷靜。
水聲從我的背滲透進來,我的靈魂發顫,那只是聲音而已嗎?嘴裡的菸
像是堅固的繩索緊扣著我的臉,圍繞,糾纏,甚至穿透。但是我很冷靜
,像站立花海之中一顆石頭一樣,事不關己。
成為一頂陌生的帽子,我成為單調的花紋,我成為水聲,我消失。
20191020
練習04
天空睜開眼睛,透過藍色闡述它自身的虛無,地面佈滿了線,像一張張
平行的網,我聽見水聲,在我看見煙霧結塊掉落的時候。
沒有一個人可以決定自己的上帝是誰。上帝創造了一切,瘟疫,苦難,
戰爭,死亡,死亡和所有的難堪,上帝創造了一切,把榮耀歸於上帝。
上帝創造了一切,全知全能,所有的事情都在祂的掌握之中,花了七天
創造世界,花了很多年,創造一個有貧富差距的世界,上帝會拯救世人
,但必須要有末日來臨,人必須死。我聽見水聲。眼前火花竄動,而我
只聽見水聲。
神諭無時無刻在展現,上帝創造萬物,但需要別人捐獻。當你在凝視神
的時候,老大哥也在看著你。天空睜開眼睛,一切都扭曲了,萬事萬物
在同一個瞬間跌了一跤,然後繼續運行,我眨了眨眼,在將睡未睡之際
,上帝表示同意,我聽見水的聲音。
20191019
練習03
活生生的陰霾覆蓋了整個世界,強風來襲,連冷淡的心思都因此
起伏不定。背景音是不斷敲擊的、舞台組裝的聲音,各式設備都
在遮雨棚內靠攏,成為彼此的陰影。
路人不發一語穿過我前方的走道,交錯,彼此對視,交錯,黑色
的傘像是防水的翅膀,樹長滿了綠色的爪子,把他的勢頭蓋下,
風又從另一面襲來,剛買的冰咖啡冒著冷汗,在原地留下一灘不
明所以的漬,生活以自己的方式運行著。
戴上陌生人遺留的帽子,我在這個世界的邊緣消失。
20191016
九月
我看陌生人舞蹈
在寂靜燃燒的九月
簡練的桌上
一個半滿的酒杯
裡面是惡夢的碎屑
透過陰影
折射從前
我和我自己舞蹈
像一塊悲傷的廢鐵
上面的圖騰寫著咒語
謝謝,對不起,很抱歉
貧瘠的心
有輕盈的腳步
從高空俯瞰
逐漸透明的自己
像一片玻璃
九月,我手拿著鈍刀
劃分自己的靈魂
膚淺的情緒
褪去原本的臘色
手拿著半滿的酒杯
把生命多餘的沮喪
重新傾倒進自己的身體
20191008
獨唱
你是森林我曾經造訪
我是刀將自己劃傷
你是時間你是風
你是沈默你是土壤
你是燃燒的旗幟慢動作擴散
你是透明的你是劇烈的
你是顏色是紋路是排列組合
是一條路
不知去向
你是森林我曾經造訪
空無的心
軟弱的身體
像一條無情的河
在生活的陰影下
你的肉裡有歌
你自己唱
20191004
火花
觸碰火花
成為它
綻放肉身
撕扯靈魂
沿著時間的虛線
剪開生活的包裝
傾瀉出泛濫的頹喪
把你寫成歌
你們應該清楚
他人即地獄
你們描述的自由只是
一種比較廣泛的監禁
還不如觸碰火花
成為他
在瞬間擴散
在永恆中消亡
20191001
這就是生活
然後他們開始學會隱藏
在中央
點一把火
把自己藏在角落
放一杯水藏在角落
讓他隨著情緒起伏
和苦難同時震動
讓惡夢的幫浦獨自運作
千百根針縫補著我
千百根針穿透了我
這就是生活
你在冬天裡看我
你一直在未來的冬天裡
看我
尖銳而且冷漠
像一陣不告而別的風
——另一個我
你咬著唇語
手指著天空
你輕輕地說這是生活
這就是生活
我愛你
就像恨我自己
像一根尚未燃燒殆盡的菸
被捻熄,我愛你
像壞軌的卡帶
想走出去
走不出去然後
你說這就是生活
這就是生活
20190926
台灣冷知識
在非洲,每過六十秒
全世界就過了一分鐘
在台灣,一直不喝水的話
會感覺很渴
今年三十一歲的我
五年前二十六歲
只要你在總統府工作
在飛機上買幾條菸都是無罪的
勞工一直都是總統心中最軟的一塊
柿子要挑軟的捏
捏死了就不用賠錢
要有台灣價值(沒有請記得儲值)
你才不會是中共同路人
神主牌每四年都要燒一次
這樣才能在提款機領錢
統獨不是假議題
可是只能討論不能有結論
不能有所行動要高高拿起(四年一次
的大型盛宴)
輕輕放下
讓城市負債是好事情
試圖減少負債的人
都太壞了
在台灣,政治其實
不用做太多事
只要把表面功夫做得再漂亮一點
反正下一次選舉
我們也不會有更好的人選
住在這座島上的人
都戴著奇怪的眼鏡
只有顏色
不問是非
快把所有焦點都放在海龜身上
製造浪費資源的紙吸管
所有的弊案都是they的錯
讓人順利逃走的話
是媒體的錯
假如生活出了問題
公雞會變成飼主
老闆只需要保持安靜
在非洲,每六十秒過去
一分鐘就沒了
在台灣,對執政黨不利的消息
都是假新聞
國安局為黨服務是可以的
投資自己的時候
中資是可以的
蓋雙子星大樓的時候
才會有疑慮
話先說到這裡
讓我們生活歸生活
政治歸政治
苓膏龜苓膏
哪裡有甚麼勞工的權益和困境
早就給拒絕了
20190925
省下來
把所有的恨和不堪
省下來
讓我們的日子
看上去均衡營養
把愛收起來放
在那個空曠的桌上
像住過的每個旅館
那些零碎的收藏
牙膏,水杯,不經意走過的
那些展覽
筆記,明信片,別人留下的傘
把貧窮和憂鬱
省下來
把我們的日常回憶
醃漬封箱,省一點
不拿來下酒
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一片
一片品嚐
九月
散落的雲散漫的風景
我是枯燥的樹不為甚麼
傷透了心
傷透別人的心,九月的風
傷透別人的心,九月的風
九月的風不停
九月的風
不停
我低頭看著整個世界的陰影
沮喪
是我最擅長的把戲
愛過的人來了又走了
愛著的人走了又來了
愛著的人走了又來了
我還在那邊像一棵樹
等著我自己
成為自己的陰影
九月的風徐徐
九月的風
不停
不停
還沒見過那麽整齊的自己
疲乏的心思如一灘死水
被九月的風吸引
讓整個九月傷心被九月的風吸引
九月的風不停
九月
九月的風
不停
20190924
在時間裡跳舞
在時間裡跳舞
鬆垮垮的舞
像一棵愛睏的樹
在時間裡跳舞
記得要笑
不用牢記舞步
在時間裡跳舞
用你的身體
模仿一片麥田
然後延伸自己
成一個點
在時間裡跳舞
突然之間停止
再突然開始
在時間裡跳舞
赤裸的躺著發散你的夢
任人擺佈
在時間裡跳舞跳舞
稍息之後原地解散
解散之後再在原地踏步
用你的方法
錯過你自己
在時間裡跳舞
留在時間裡跳舞
跳舞
20190922
雨季
雨就要下了
我的屍體躺在河的邊緣
遲遲不上岸
我的心裡有蟲
我的靈魂腐爛
沒有人找我
我的夢就還做著
這樣也好
看他們把所有的快樂當成口號
隨街發放
如果我也拿到
就算不虧
那麽我就不是河流
而是苔蘚
依附的地方爬滿絕望的斑點
一部分是我
另一個部分
來自世界
20190921
我想我要走了
我想我要走了
要離開我自己
在每一分雨裡成為虛線
把所有的藥燒了
和我的病一起
我想我要走了
把所有煩惱擰乾成線索
乏味的心思
散落一地
我愛過的人啊謝謝你
是時候讓我沉入
一個新的地獄
我要走了
會很想念你
手上的菸越來越短
心裡的霧越來越濃
等我把畢生僅有的都留下來
就要離去
就會離去
像煙一樣
逐漸透明
請你成為一陣
突然刮起的風
讓我從此
散去
20190918
20190910
我會直接去死
哪一天我會直接去死
不作通知,假如還有三五個人哭
也就夠了
把我燒得乾淨一些,然後
灑在地上就好
我不需要神主牌位
不要為我燒香拜拜
若有人執意如此
帶一朵花
或者一片樹葉
來看我
也就夠了
或許再幫我點一根菸
讓他慢慢地燒
怎樣都好
把與我有關的往事
放進一個荒廢的隧道
你就唱一首靜謐的歌
來為我送行
假如天氣晴朗
歲月靜好
假如風平浪靜
春暖花開
假如人間平安
無話可說
那麼好的時候
我會直接去死
在一個偏僻的角落
在屬於我的
角落
20190906
與自己和平相處
盤坐在地上
像一棵樹
在自己的皮肉之內冥想
想與自己和平相處
與自己和平相處
點一根菸
看著火光
將憂鬱醞釀成霧
煙灰是過剩的情感
時不時抖落下來
往日的幽靈是一首饒口
又過時的歌
我盤坐在地上
與他和平相處
像一顆樹
像一團霧
像一隻獨眼的疲倦的鹿
跪著
與自己和平相處
我是一片困惑的森林
靈魂有莫名的火
感覺到悲傷的時候
就會有一股沮喪而且旺盛的熱
將我沸騰
我告訴我自己
與自己和平相處
與自己和平相處
像一顆樹
20190903
八月
全新的雨水掉落在剛剛
翻新的地面——
我的視線透過密集的斜線
得到幾個模糊的背影
這都是真的嗎?
我有一些遲疑
有一些確定
八月是生長整齊的樹叢
持續顫抖的陰影
陌生人與我對視
隔著一面鏡子
屏息——
誰先哭出聲來
誰就輸了——
贏的人先走了
我還要再等一等
確定自己的心意
八月是低沉的嗓音
摩擦自己
流散的噪音
八月
海浪的
整齊的步伐
在海岸邊踩著
我擰著最後一根菸
全身顫抖
有一些憂鬱
有一些歡喜
想要向前邁進
想要成為泡沫
想讓泡沫
成為自己
20190813
夢見自己成為灰燼
一再地
重複的夢見自己
夢見自己成為灰燼
在陌生的地方
隨風遊行
沒有靈魂
漫無目的
有人說
我仿造了別人的心意,仿造了
一些陌生的語氣,他如此篤定我不是
夢見了自己成為灰燼
在每一次醒來的時候
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明明是夢見自己
成為灰燼,一次
又一次
我在交錯的風中解散自己
成為更加透明的煙
放棄所有的立場
放棄曾經的主張
不問為什麼
也不需要知道該怎麼辦
反正我總是夢見
夢見自己成為灰燼
被一根手指靠攏
密集的使用
我
從初生的時候就被點燃
直到現在
即將用竭
我沒有力氣解釋更多,因為我
一再地夢見
自己成為灰燼
一直在等更強的風
讓我的心思
更接近透明
七月
我總是記不清楚
最後一次
在咖啡廳
你的表情,你拿在手上
杯子的顏色
你的衣服是什麼樣的
在談話中有沒有笑
或者
你根本就沒來,七月
我忘了自己是誰
忘了所有關係
忘了該負的責任
我總是身懷歉意
像一張皺了的塗鴉
沾上水漬
我跟我自己永遠的錯過
一次
拿著從前的詩
寫現在的生活
過完七月,我和我的病
沒有什麼值得一提
只是一根菸
往日的餘燼
灰霧一樣
滲進了我的心
20190807
我是肉
我是肉
沮喪的肉
我沒有辦法形容
自己的疼痛
我是肉
生疏的肉
沒有靈魂
也沒有骨頭
我是肉
癱瘓的肉
總是被悲傷榨乾
又瞬間被絕望填滿
我是肉
時間是剔透的刀
沾板是生活
我是說真的我是肉
我是說真的
我活著我就能感覺痛
那都是真的
就算你們不信
你們不懂
我是肉
已經碎成了幾塊
是那麼地難看
20190726
真的假的
我是虛構的
模擬的
仿造的
是一片空白?是一片霧
我是擬態
我是樹
我的根莖葉
是液態的
我可以被消滅
可以被熄滅
是咒語
我是空
無受想行識
無眼界
無意識的
仿造了一個陌生人
這是多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我是一片空白
還是一面藍色的窗簾
我今天看了看鏡子
那裡面什麼也沒有
我是空
一張神奇的影子
從你的角度來看我
我可以是
真的
假的
20190624
六月
擦乾淨玻璃,摩擦出
聲音,外面是暫時不會停的雨
而我的夢是跟別人借來的
你最好相信
那裡有最好的表演
最冷靜的人群
惡毒的眼神和一首好聽的歌
那裡是清淡的一縷風
那裡有一隻溫馴的野獸
舔舐著我新生的傷口
那是一條崎嶇的山路
但若我要走了
只需閉上眼睛
一路前行
經過一些展覽
錯過許多櫥窗,醒來之前
我擦乾淨
乾淨玻璃,摩擦
摩擦出聲音
外面
是暫時不停的雨
而我的夢是
跟別人借來的
在六月晚上
這茫茫然的剎那片刻
你最好
你最好相信
20190419
辦法
拿著傘
走路
大雨無聲
透過我
潮濕的靈魂
疲倦的肉
肉的眼睛看著
更遠的地方
起了霧
沒有問題
也沒有答案
把傘撐開
然後放下
沒有辦法
我沒有辦法
拿著傘
走路
沒有聲音
也沒有畫面
大雨把我藏起來
用時間
用冷淡
用沈默的凝視
換一個安穩的明天
20190418
20190330
給N
你是一座遙遠和平的島
我從未見過的美好塵埃都在那裡
我在我的船上
問你
你經過的時候
怎麼會是一首輕盈的歌
怎麼會是光影交錯似畫似舞
似是我等了太久的
生命的
動靜
我頻頻回顧自己
覺得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你是遙遠的
夢的線索
我一直會記得,然後等—
假如我忘了
也希望你能提醒——
我在這裡
你在那裡
20190312
迷路
走到這裡之後
突然想要迷路
放棄原本的方向
去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地方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
這樣悲傷的願望;走到這裡
之後,突然想要迷路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尋找自己本來的模樣
是會想家可能會很想
時間久了就告訴自己那又怎樣
走到這裡之前
就打算迷一次路
從此不必去想什麼時候回家
不小心打翻什麼
就讓他保持原樣
不要告別
也不用解釋太多
在日子和日子之間
捉摸疲倦而荒廢的愛
走到這裡之後
想要迷個路
20190310
我是我
我是我
我自己
有歌有舞
也有黎明也有晚霞
有陰翳之所
也有光芒銳利細緻如整齊的紙張
有風雨交加
或者綿綿陰雨
有不起波瀾之湖
我是我
我自己
有崎嶇之山
有靜謐之森
也有清明也有夢
有煙霧彌漫
有花盛開
我是我
我自己
有未盡之處
有飲光度日
也有彼岸
有一艘細瘦的小船
也有錯過也有抵達
也有追逐
也有等
有化不開的悲傷成為墨水
也有絕望
作為紙
20190225
道別的方法
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道別,是漸行漸遠,是從一個熟面孔變成路上被雨淋濕的紙屑,流向下水道,將所有的自己剝離開來,在流動的水上被時間緩慢的蒸發。
沒有愛恨情仇,沒有纏綿悱惻,關於道別以及不告而別;你終究會忘記的,也終究會被忘記,在走過的路上你終於只是一個又一個和他人擦身而過的存在。你的靈魂在午夜跳起悲傷的舞蹈,你疲憊的肉體無動於衷。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綑難看的紙膠帶,我的離開是週期性的,當某天風稍微強烈一些我便隨之脫落,抽離。而且不易察覺,不被需要,如一碗餿掉的冷湯被傾倒進下水道,我殘留的悲哀氣味,有些自以為是的污漬,有些欲言又止的沮喪。
對我而言最好的,道別的方法,就是不告而別。
20190222
給兒子
你是天地的靈感
永恆的火花,你是
一首持續播放的搖籃曲
你是一抹虹,經過山越過海
環繞我的世界
我的宇宙
你是一株色彩繽紛的小花
你是我最好的形容,你是
一杯純粹的水,散發香味
一本書,充滿新的語言
你是清楚而剔透的笑聲
你是愛的代言人
你以好看的眼神
解釋了所有複雜的問題
你是一個安穩的懷抱
你是最好的解答
吃夢的人
他們活在現實和夢之間,在別人眼中總是格格不入,他們彷彿永遠無法醒來,神情恍惚,嗅覺失靈,處在一種完全不確定的景況之中。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盡量讓自己穿著單調而整齊,藉此讓自己維繫在崩潰的邊緣。
他們的愛簡單而粗暴,聽起來有如沒有盡頭的鼓聲,偶而夾雜的一些囈語,是從夢裡併發的,沒人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夢的口感不盡相同,也沒有好壞之分,不過比起吃,不如說是吸食比較貼近一些,有一種夢聞起來像一千根針,讓人痛感疲乏,但在針和針之間又有棉花糖的觸感和香味,其實吃夢的人是摸不到夢的,他們把夢吸進自己的腔體內,這時各種感覺才自內裡同時擴散出來。
嚴格來說,吃夢的人同時也多夢,但是在夢和夢之間,他們不會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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